“酱香品质功勋”吕云怀,一代茅台总工的一生一事
酩阅 2023年08月10日
吕云怀:1956年生于贵州仁怀茅台镇,祖籍云南宣威。高级工程师、中国酿酒大师、中国白酒大师、中国首席白酒品酒师,享受国务院政府特殊津贴的中国白酒知名专家。贵州茅台集团原党委委员、副总经理、总工程师。现任遵义市酒业协会、仁怀市酒业协会会长。
——酩阅
在仁怀酒协的会客厅见到吕老师,一身简单的休闲装,没有过多的装点,这位仍不见老态的酒业前辈,正安然的坐在沙发上,聊着近段时间的思考和见闻。
精炼简单,而又深邃智慧,当“极简”与“极深”的两种特性汇聚一身时,就构成了一个大师吕云怀。
他说:我的简历很简单。在一个单位,其中做过员工、班长、酒师、副厂长、副总经理,然后总工。退休后到酒协还是做酒,其他没有。
“ 除了季老爷子和我,茅台没有哪一个做酒超过50年的。”
一生一事,吕云怀用岁月与专注书写了一个大国工匠的坚守。
以瞻仰的心境写下了这位酱酒乃至酒业当之无愧的一代大师,感触良多,深而习之。随文而下,得见赤水河畔的一段传奇…
赤水河畔的传奇:从知青到茅台总工
1956年,建国后七年,随着社会主义改造基本完成,吕云怀也恰在这一年出生。
属羊的吕云怀,拥有着善良而纯真的内心,与人为善、脚踏实地的精神品质伴随了他的一生。当然,还有那一股刨根问底、精益求精的“倔”劲。
吕云怀的童年时期,经历了那一段国家百废待兴的困苦年代,贵州的大山大河构成了他人生的第一幅画卷。
1966年,10岁的吕云怀,正是上学的时候,文革开始了,在那一段特殊的历史时期,很多的人就没有怎么好好上学了。幼小的吕云怀依然坚持着汲取知识,他断断续续的去学堂上课,但更多的是在大山里的生活中,不断积累他对人生的感知。
一直到了1971年,全国的基础教育重回正轨,有一颗求学之心的吕云怀回归学堂,埋头书中,连10分钟的课间休息都不愿意出去玩,在两年的高中生涯汲取了不少的知识。
“ 说起来很笑人,当时因为我们很多发音都不标准,到高中了,还补了一个星期的拼音。包括数学也是要从初中的教材开始讲,才听得懂。那个时代就是这样。”
高中毕业之后,吕云怀响应国家的号召,作为知识青年,委身于广袤的乡村,去触摸我们最真实的土地的厚度。
不过,吕云怀没有在乡村停留太久。经过短暂的与土地的缔合之后,他又从“农”转向了“工”。
1975年11月,茅台正面临扩产改革,为达到一千吨产能做着各方面的储备。当然,人才储备也是其中的重中之重,茅台拟招收300多名知青,来全方位升级基层工人到领导干部的知识水平。
借着这股变革的东风,吕云怀也随着命运的齿轮,来到了这个他将奉献大半生岁月的地方。
“ 最开始的时候其实没有什么目标,就是从知识青年到一个工厂工作,和当农民的区别是,那时候工作,到饭点食堂可以提供饭菜,每个月15号可以领一点工资。”
因为在知青里成绩相对较好,吕云怀在进入茅台的时候是有选择的余地的,最开始分配的时候,其实并未将他分配到酿酒车间,但吕云怀的想法很单纯:既然进了茅台,就要做酒,如果不做酒,进茅台干什么?
也正是这种朴实的坚定,让吕云怀成为那一批招收的工人里唯一的酿酒工人,同样拉开了他与酒纠葛共生近50年的序幕。伴随着对酿酒的逐步了解和深入,吕云怀在茅台酒厂开始慢慢清晰了自己的理想,自己的路。
不过,虽然我们总是在赞颂那些酒匠人们,总是在传播着酒的文化和价值。但回到酿酒本身,却从来不是一个轻松的活儿…
特别是在吕云怀刚刚进入茅台酒厂的时候,工业水平不发达,机械工具尚未普及,一切全靠人力生产的时候,甚至可以用一个“苦”字来形容。
“ 到了制酒车间确实很苦,严格来讲比我当农民还苦。那个时候,还是全凭人力,从酒窖里把酒糟一筐一筐的背起来上甑,蒸煮下来后一点点再把酒糟削下来。并且茅台镇的夏天是很热的,在车间里的温度更高,最开始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度过的… ”
吕云怀后来回忆称,其实那个时候还不觉得这么苦,年轻,干着工作是有奔头的。
其实,如吕老师这样,酒业的几乎所有大佬,或多或少都在年轻时经历过一段时间的苦工,以此扎稳一个基底,越深入基层,越能步步登高。
所以,这既是苦,也是一股淬剑之火,在凝练着一代大师的内核。
做工踏实、学习力强的吕云怀,在基础酿酒工人岗位一干就是一年多的时间。然而功夫不负有心人,实打实干出来的成绩,也助力着吕云怀的向上而生,于是他很快就跳过了副班长的工级,直接当了酿酒班组的班长。
和现在有工龄的硬性指标不一样的是,宏观来看当年的茅台正处于扩产扩能的发展阶段,位多能人少。领导层级看中了吕云怀的学习能力与坚守精神,有意提拔。
然而,面对升职的诱惑,吕云怀很清醒,他实事求是的给领导说,“我才学了一年多的东西,很多技术上的东西我都不懂,当不了”。
直到当时的车间领导专门找到吕云怀谈话:你当班长就是管人员,酒师才管技术。吕云怀才放下心来,在班长的岗位上面临全新的挑战。
“ 我一想,反正干活肯定我是第一个去,上班我是第一个到生产班组。我能带头,大家都愿意跟着做。那时候二三十,拼劲很足,说干就干。”
1976年,第一年当班长,吕云怀就遇上了一件棘手的事儿。
本来关于酿酒工作,就是酒师叫做什么就做什么,吕云怀只需要吆喝着组员们跟着干就好。虽然忙累,但心中的压力其实并不算大。
然而,管着吕云怀他们组的酒师却病倒了。无法再继续工作,且彼时的茅台酒厂也正缺人,所以,技术方面的担当就都落在了吕云怀的身上。而彼时的吕云怀尚且还算是一个刚做了一两年的新人。
“ 心里一下子懵了,就像我们的酒糟什么时候收,堆积到什么时间,到什么程度需要入窖,都要靠我自己指挥,所以当时确实有点不知所措。”
但吕云怀深深明白,无论有多大的困阻,在这个非常时期,能顶上的只有自己了。他当即就把酒厂的操作规程拿来,一点一点详细的学习,将每一步操作都烂熟于心。然而理论终归是理论,缺乏实战经验的他,在上班途中休息的时候就跑到附近的班组去找酒师询问,还拿着自己的酒糟去请教,对比着来学习…
在那段时间,茅台酒厂里最忙的或许就是吕云怀。
也正是在这段时间,顶着压力的不断学习、精进之下,不止是吕云怀所在组的生产依然维持着高水平,走在全厂的前列;也让吕云怀对于酿酒技术更加的熟稔,为他后来自己也成为酒师乃至总工奠定了一个最初的基础。
顶住了这一波难关,吕云怀总算是将自己的班组支撑到了酒师病好归来。
1978年,吕云怀升任酒师,一做就是两年。到1980年,当了一年生产工人、两年班长、两年酒师的吕云怀,通过五年的一线生产,将酿酒技术基本融会贯通后,凭借优异的成绩与技术,吕云怀被调到生产技术科。
那个时候茅台酒厂的生产技术科有几个职责:生产技术、生产管理、生产调度。需要在全盘来进行整体的把控。这要求科室成员熟悉从酿造到产品出厂的每一个阶段的工作。
酿酒车间出身的吕云怀,对于制曲、勾调、包装等工序都还一知半解。但他从未有过丝毫抱怨,又重新拿出了当年四处学习酿酒知识的求知精神,到制曲车间和工人一起踩曲,了解制曲的整个工序;到酒库去,去了解勾调酒、储存酒…
到每一个车间去,从不懂到懂,从茫然到熟悉,多一点时间去思考,也自然会多一分体悟。
“ 当时进厂的时候,还感到自己文化层次算好的。不过一进入专业领域,即便是借了一些微生物的书来看、来学习,还是发现我的知识比较薄弱。”
急切需要重新梳理自己知识结构的吕云怀,又做出了一个重大决定:重回学校。
1984年,决意深造的吕云怀在酒厂的支持下,参加了成人高考,时隔11年,去圆那一个大学之梦。怀着这样的一股信念,吕云怀最终考入了湖南轻工学院,在茅台酒厂全工资的供给下,深造学习发酵专业。这一学就是四年。
“ 现在回过头来看,我算是抓住了升学的尾巴,搭上了最后的青春末班车。”
四年之后,吕云怀大学毕业,在学校里将关于酿酒、关于微生物的理论知识搭建起一个知识结构的他,在七月份就马不停蹄的回到了茅台酒厂的车间。
再度回来,32岁的吕云怀和当届大学生一起,以一个全新的身份重新入厂报道。将生产实操与知识结构融会贯通的他,也成为了茅台酒厂真正的技术骨干,也是后来茅台腾飞的绝对功臣之一。
1993年,为茅台做了一系列突出贡献的吕云怀,被提拔成为厂长(季克良)助理。季克良也对吕云怀十足信任,他告诉吕云怀:生产的事情你要敢于去做,大的事情你给我讲一下,其他事情你就自己去把控。
1994年,吕云怀成为副厂长。面临着需要突破性生产老问题,自当年毛主席提出的“搞他个一万吨”的设想后,茅台酒厂正在逐步向着这个目标奋进。
“ 厂里管生产的还是不少,每个人的生产工艺也不是完全按照标准,还有茅台的传统是师傅带徒弟,师傅的水平多高、理解多深,可能会影响徒弟。酿酒的一些细节,大家观点都不是很统一。我当时就在想,可能这就是问题的源头。”
于是1995年,在吕云怀主导下开了民主生活会议,在那时大家都达成共识,基本统一了操作规范、统一了酿造细节。
效果是立竿见影的。1995年的生产,尚且还只是有超出计划8%的增长,调整过后的1996年,就当即超出27%!
而这也让厂里少量还有其他意见的人也信服了,后来大家也拧成一股绳,统一规范标准,从96年后开始彻底释放产能。以后每一年几乎都有30%的增量,在有些年份,这一数据更是达到了40%。
解决了产量问题,吕云怀又开始专注于质量的保证。
吕云怀深知酱香酒的生产不是无限度的增长,需要找到一个平衡点。而这个平衡点,是在长期酿造中,通过尝品比对了很多酒,搭建了数学模型,才终于找到。保证质量的同时,产能还能飞跃,吕云怀的心中终于落下了一块巨石。
2003年,茅台酒厂产能突破1万吨。实现了当年领袖的期望。
2010年,54岁的吕云怀再度升任,成为贵州茅台总工程师,管理着整个酒厂的生产工作。
6年总工生涯,他兢兢业业、殚精竭虑,让茅台的出产品质固若金汤,为茅台的品牌建设塑建了最为坚实的后盾。
2016年,吕云怀功成身退,正式从茅台退休,结束了41年的茅台生涯。
退休之后的吕云怀在想一个问题:我要做什么?几个月后,他终于想明白了。
“ 我做酒一辈子,虽然我原来最主要做茅台,但实际上也是深深的扎根于仁怀这个地方,这是上天赋予的天分。做酱酒,其实一生一心都离不开这个地方。这里不止茅台,还有很多酒厂。所以我想应该在我还能动的几年,去为这些酒厂、品牌服务,给他们提供一些经验和助力。”
所以虽然从茅台退休,他也没有安逸修养,而是继续履行着仁怀市酒业协会会长的职责,这是他在2014年当选上的,那个时候还是因为茅台的缘故。但放不下这片土地的吕老,为了整个仁怀的酒业,依然在贡献着他的力量。
吕云怀说:要说爱好我也没什么爱好,就是爱和人家斗嘴。
自然不是街头巷尾那种面红耳赤的吵架,而是如果在一件事上有不同的看法,他是一定要争一争、论一论的。理不辨不明,吕云怀有一种“打破砂锅问到底”的精神。
“ 我就希望大家都可以和我一起,争论也好,讨论也好,我觉得很有意义。如果我要做一个或者讲一个什么事,一定是要将背后的逻辑都搞清楚的。”
实事求是,越争越明。吕云怀坚信只有这样,才能在真正遇到问题时也能游刃有余。
这样“求真知”的精神,几乎成为了吕云怀的人物印记。而贯穿吕云怀一生的精神的启蒙,其实与茅台酒厂另一位传奇人物季克良季老有关。
“ 1978年左右,那个时候茅台有个规矩:每周星期五,所有的机关人员都要下到生产班组视察。当时的技术科副科长就是季克良,因为吕云怀组优质的生产品质,当时季科长有意的到了吕云怀组。”
季克良问当时初到酒厂3年就成为组长的吕云怀:“小吕,你们的品质效果很好嘛,你们是怎么做的生产,给我讲一讲。”
当时正是酒师病倒,临危受命时期的吕云怀实事求是的说:“我不知道要怎么做,酒厂的操作规程里说什么我就做什么,说句实在话我不是很懂,只能是临时抱佛脚,不懂就去请教其他酒师。”
“其他人都没按照操作规程做,你为什么要这样做?”
“季科长,他们不按操作规程那就是他们错了,你不去指责他们,我遵守了您还来指责我。”耿直的青年吕云怀有些郁闷。
季克良笑了笑:“我不是指责你,我看见你还是肯学习。不过你学习还是应该有个目的,为什么这样做?带着很多的‘为什么’做事,你的进步才会快。
△ 吕云怀为季克良庆生
这件事在吕云怀的心中种下了一个种子:知其然,还要知其所以然;做得好,还要知道为什么好。
于是后来,在很多事情上,吕云怀都开始带上了自己的思考,不止是跟着师傅去做,每一个步骤、每一个技术都开始去琢磨“为什么”。吕云怀对于生产、酿酒的熟知与了解,开始了突飞猛进的上升。
问茅台的历史,问茅台的技术,吕老师是如数家珍。不是因为他是茅台总工所有了解,而恰是因为他熟悉到了骨子里,他才是茅台总工。
当然,并非是酒中。在平常的生活里,其他的探究中,吕云怀也延续了这样的精神。
“ 季总问了我‘为什么’之后。当时我下了班,特别是春秋两季,不是很热的时候,我常常跑到我们厂对面的山上坐着看。看这个赤水河,看这个山形,去想茅台厂为什么在这里?”
在长时间的思考后,吕云怀发现茅台镇的人说话的语音、生活习惯,其实是和重庆相近的。为什么?
后来在多方考证,查阅了诸多资料之后,吕云怀终于明白,在多年以前,就是重庆人在这里来经商,才扩充了茅台镇,从而也把很多生活习惯带了过来。因为重庆是个大码头,是西部重镇,这一片的货物很多都要过重庆,包括酒。茅台镇也因此与重庆有了链接。
然后吕云怀又去探访茅台镇的土著居民。从第一代开始,经过了几百年,如今又是什么光景。包括茅台酒的历史,吕云怀没事就喜欢去探访,挖掘一些很多人都没有在意的细节。
“ 我还和很多人开玩笑,你的家谱是怎么传的,你爷爷是怎么来的,祖上是做什么的,我说你们不清楚的我清楚。”
吕云怀深知,人口的发展和社会的发展有一致性,社会的发展和酒的发展也有一致性。所以做酒的他,也放开自己的视野,开始从整个社会的角度去俯瞰酒业。
年近古稀的吕老师,已经可以给太多的人去解释“为什么”,但对于他还没有了解的领域,他依然在问着“为什么”,甚至是不耻下问,人人都可为师,令人敬佩。
学到老、活到老,并不是一个存在于书本和标语上的虚幻口号,如吕云怀这样的一众前辈们用一生的时间与坚守,来印证着这个道理。中国酒业上一代的脊梁,当之无愧!
一股迎难而上的坚定精神
除了“打破砂锅问到底”的精神,吕云怀身上克服万难、敢于突破的信念,也让他从茅台酒厂脱颖而出,成为一代酱酒大师。
时间回到1988年,吕云怀大学毕业归来,被派驻了马上投产的新车间。
与以往完全需要靠人工运糟不同,这个新车间在试用、研究新的战略工艺,用行车抓糟、起吊、下甑,解决了大部分的人工。提高效率,也节省人力,这是现代科技与古法酿酒结合精进的一个创举。
因为新车间还是第一年测试,吕云怀就担上了试验规范的职责。
“ 行车的使用与人工有很大的不同,并且那时候是单梁行车,容易甩,这些不平衡不稳定的问题都需要用很大的精力一一去克服。第一年的时候其实很困难。”
正是那一年,全厂都面临着完不成国家制定的生产计划的困境,连很多老车间都很难完成,吕云怀所在的试用阶段的新车间完不成,其实是很正常的。
不过吕云怀说:我们一定要完成,我们一定不拖全厂的后腿。
“ 当时我就算了一笔账,怎么完成?每一甑怎么做?如何提高产量的同时又不影响品质?还是做了很多的调整。”
后来,在全厂的中层干部会上,厂长为了给全厂鼓劲,说吕云怀所在的车间保证超产16吨。话一出,全场都炸锅了!这意味着八个生产班组,一个班平均要多生产两吨。在连原有计划都完不成的当下,那几乎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。
“他肯定吹牛!”“这怎么可能完成?”在此起彼伏的质疑声中,吕云怀颇有点被赶鸭子上架的意思。他本来保证的是完成原有计划,却被作为激励示范,担上了更重的担子。
吕云怀说:既然这么定了,那我们就不要说了,就照着目标必须完成。
“ 所以我就重新调整计划,提出了更高的要求。动员八个班组,尽快解决行车问题,尽全力完成生产计划。并且重点抽查,我自己去驻守当时比较困难的两个班。”
最后的结果是:不仅圆满完成任务,整个新车间还超产23吨,平均每个班组都超产3吨!综合下来看,全厂超产16.9吨,吕云怀的新车间还弥补了一些没完成任务的老车间。
自此开始,大家也都认可、服气了:原来吕云怀真的没有在吹牛。
于是就在第二年,车间改造,把二车间也拉到了吕云怀一起管理,很多生产会、学习会都摆在了吕云怀的新车间。后来,茅台突破万吨,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,有了一个统一化的基础。
对于今日的社会来讲,吕老师这样的一种精神需要重提。
我们不能丧失一种信念,不能因为一些困难就止住脚步。“没有什么是做不到的”,如果缺乏了这一种拼搏精神,我们民族的发展或许将会停滞不前。
办法总比困难多,无问西东尔。
以灯塔之身,为后辈举火
人类文明的进程,就在于一个传承。
一代人站在一代人的肩膀上,沿着他们在茫然中摸索出的路径继续前行,才开垦出如此多彩的人世间。一个人的伟大往往只在一时,但通过一个人影响了一代人,才能代代相传。
站在前人肩膀上再度精进的吕云怀,自身也成为了托起后人的那个巨人。
早在2000年,彼时尚处于茅台酒厂副厂长位置上的吕云怀,就参加了在哈尔滨举办的品酒考试,凭借过硬的专业知识和长年累月的品酒积累,即便过了品酒师最佳的年龄,依然以四十多岁的年龄成功考上国家评委。
非止如此,紧接着吕云怀又在2005届的四川温江再度考上。全然证明了他的实力。
到了2010届的时候,吕云怀本来有机会再考,并且想要继续蝉联几乎没有任何阻碍。但他放弃了,原因是,他意识到了属于他的新的人生使命:传承。
一个人做得再极致,终究只是一个点,但要形成全盘的影响力,需要一个面,一个团队。
“ 在那个时候,整个贵州省的国家评委很少,在全国是排不上号的。我连任多少次没多大意义,因为原来也是自己带团队做生产,那这次我也在想,不如把机会让出来,多带几个评委出来。”
自此,吕云怀开始把工作重心放在了培养后续人才之上。他当即开办学习班,初选了1200人左右,通过考核,第一关剩下400多人,第二关剩下100多人,到了最后,剩下50多人进入了加强班。
大刀阔斧、精中选精的结果是:当年贵州的省级评委中,就有30余人是从吕云怀的学习班里脱颖而出。
再到后来,到全国的赛场去比拼,整个贵州省一下增加了八九个评委。也是自此开创了贵州省白酒国评的一个新时代。
经过多年的培训、评选,现在贵州的评委已经在全国名列前茅。仅只是茅台酒厂就有三十多个国家评委,习酒公司也有二十几个,加上其他酒厂的,已经是一股非常重要的白酒力量。
这一切,离不开吕云怀在后面的推波助澜。
不只是国评,吕云怀还曾带领研究团队,亲自申请国家项目。
为了更丰富白酒风味的科学表达,让白酒品质更具科学性,吕云怀开始着手构思一个“香味物质的研究平台”,想要得到国家的项目支持。
不过,他心中有一个隐忧:因为当时的国民经济不太好,国家将会更多的关注有关民生的项目,对于酒业的研究,其实能够申请下来的希望非常渺茫。
但吕云怀从不担心,依然满怀希望的去申请。因为自己的事业是对行业、对社会、对国家都有益处的,所以他坦然以对。他想的是努力争取,即使申请不了,那就下一次再来。
后面答辩,第一个问题就问了吕云怀:“你们为什么要申请”?
吕云怀十分坦诚的回答到:
第一,我们中国白酒,是我们中国最古老的、几千年的传统,但为什么在全世界人们对它还没有什么认知?其实就是我们自己没有理解透彻,我就想要把它搞清楚。
第二,我也知道国家现在钱很紧张,我今天来申请不是需要资助,给我一块钱都可以,只要承认我是国家项目,我们的压力和动力就不一样了。无论结果如何,我们都要把这个项目继续做下去,我们要担当起这个责任。
说完后,吕云怀无关结果,问心无愧。
因为这一份真诚,吕云怀团队也成功申请到了这个国家项目。结果下来的那一刻,整个团队都在欢呼,吕云怀也如释重负,欣慰的笑了起来。他心想,万里长征的第一步总算是踏出了,接下来,一定要不负国家信任,不负酒厂重托,把项目真正的落实完成。
最终,克服了一系列的困难之后,凭借优异的成效,被评为了优质项目。
以灯塔之身,为后辈引领航向,这就是吕云怀。
他的坚毅和守望,让他在浩瀚的酒业之海中屹立,年近古稀依然在丰厚自己的认知。他也从不吝啬自身之所学,与人辩争是为真理,舍弃己身是为后辈。
所谓大师,即是如此了。
所谓品质、品牌、品位
在吕云怀的理解里,一个企业的长期发展,大致可分为三步走:先做“品质”,再有“品牌”,最后形成“品位”。
无论如何,品质永远是基底。没有稳定而深厚的品质沉淀,其他一概不谈。
对于顶级的酒厂而言,粮食、水源、环境的优质是必须坚守的。除此之外,更重要的就是酿酒的关键环节:培育当地的、自然地、好的微生物。
通过去北方、去福建考察了很多酱酒的情况后,吕云怀更加认识到好的微生物的重要性。经过多年的研究,微生物有两个共性已经达成共识:
第一,不迁移。这个地方就是这个地方的微生物,具有唯一性。
第二,不间断。要持续的酿,不要今年做明年停,或者今年做这个酒,明年做那个酒,是不行的。还需要用好的工艺,相应的就会培养出好的微生物群体,不适应的自然淘汰了。
“ 总的一句话,我们要坚守,一定要沉得下心,才能出好酒。”
对于如今很多追逐“酱香热”而到临茅台镇的资本,对于跟随风潮转向的其他香型酒厂,吕云怀也有他的一些建议。
“ 新的酒厂进来,还是应该先小批量的生产,边转型,边研究。借时间的力量彻底搞懂酱香酒是怎么酿的,需要处理哪些问题之后,再去扩大产能。”
随着茅台逐渐走上高位,带动酱香产业迎来前所未有大繁荣后,很多酒厂也都新开酱香赛道,酿起了酱酒。
但酱酒却没那么好酿的,更别说是想要复刻茅台酒的品质。
不是因为其他,就是在于,茅台酒厂是从新中国开始以前就生产酱酒,最少有八九代人在不断改良精进酿造工艺、代代传承总结了无数的经验。并且在2001年上市的时候,将募集的资金全部用于厂区建设,才有了如今的茅台。
多年的技术积累,加上财力的堆积,吕云怀依然感到技术力量没有完全跟上。其他的酒厂跨界、新的资本进来又如何处理接踵而至的一系列生产问题呢?
所以酱酒经历了一波大洗礼后,到如今的品质依然参差不齐。所幸,头部的酱酒企业依然维持着稳定而高品质的出产,事实也证明,也是这些企业之中诞生了一些真正的“品牌”。
“ 我们做酒,首先是品质,然后才是品牌。品牌是由品质支撑的。那品牌之后是什么呢?我的观点是品位。”
吕老师举了一个例子:今天喝酒,放了一瓶茅台,你不会说它品质不好,也不会说品牌不好,可能会反过来说主人有品位。即便是盲品,品错了,也不会说是酒不行,而是自己的品酒能力不够。这就是品牌到达一定高度,从而实现反向赋能的“品位”。
品位是要在品牌之后,对于大多数酒企而言,还是要先思考好怎样去做品质,与品牌。
“ 要让别人喝到你的酒,就说这个酒不错,这个酒真的好。因为茅台也是这么起来的。”
吕云怀想要告诉所有做酒的人,包括老板、技术人员、核心团队,做酒一定要着重实业,一定要有规划:短期的五年周期怎么做,长期的品牌价值要达到多,营销怎么做,技术怎么安排等等,都需要细致的思考。
“ 当有一天向下传承的不是多少钱,而是一个多少年的品牌的时候,那个价值成就感是完全不一样的。”
第一个五年,第一个十年,第二个十年,第三个十年…我们能不能真正的去做百年品牌啊!
吕老师在呼唤,在渴求一个长久的事业。在他眼中,一个做得好的品牌,有价值的品牌,至少自身产品的销售收入要占到整个营收的70%以上。而非用贴牌、基酒、投资等项目来支撑,那是不长久的。
“ 我一生走过的路就是这样。前期是自己做好,后期就是带着团队一起。现在我就希望我在能动的时候帮助一些企业。”
一个人一定要有一颗事业心
吕云怀的一生至此,他苦过、奋斗过、奉献过,当然也风光过。近70年的人生路,近50载的酒业生涯,发生了无数的故事,留下了一个又一个的佳话…
他说,“走过的路,我一点不后悔”。
即便是回顾最开始经历的那些身体上的苦,他也不后悔。他坚信着一个道理:一个人要学一点东西,一定要吃苦。
“ 发达国家为什么要服兵役?现在也不打仗。第一,增强一种纪律的意识;第二,增强体质。这对整个民族的发展都有好处。所以我现在告诉你们,吃这些苦你就当作服兵役好不好?你后你不一定在这里,以后也可能去做其他的事,但养成一种不怕吃苦的精神是很重要的。”
当然,吃苦不是为了“自虐”,而是一种蜕变。
蜕变的痛苦其实并不好忍受,如果没有充分的信念,极为容易放弃。真正有理想,有向上而生的精神的青年人,才能咬着一股劲向上攀爬。
所以吕云怀说:一个人一定要有一颗事业心。
“ 就像张大千,为了临摹敦煌壁画,修缮石窟前的栈道、清理流沙,在石窟里点着蜡烛沉淀三年。最后才出来了。我们不吃点苦的,可能是出不来的,你们这些年轻人吃点苦。并不是坏事。”
我们每一个人,都可以有自己的事业选择。但一旦有所决断,就一定要坚守,要一往无前。
“ 我刚才讲我进茅台,如果要做其他事,我就不会进茅台。既然进茅台肯定要做酒。有了事业心,那你就有理想,就有追求。当你感到很苦的时候,就不会感到那么苦了。才能够坚持下去。”
做好一件事情,是人生价值的体现。
因为人们是因为你做的事业足够好,反过来才会说这个人的品质如何。而不是说你这个人怎么样,你做的事业才好。
从茅台酒厂退休之后,吕老师的生活相对也清闲下来。
他常常组织一个“老年团”,和几个退休的老朋友,在全国各地跑一跑,一年最少旅游两次,看看祖国的山河,偶尔也会去国外看看。
吕老师很喜欢去了解各地的风土人情,了解当地地理的特色。讲到全国各地很多东西,他对很多地方都如数家珍。
“ 现在我们也享受一下国家的改革开放,看一看国家发展的面貌。不像很多年轻人一天要走很多地方的打卡式旅游。那我们就到一个地方慢慢的看、慢慢的玩,没有时间限制,想玩就玩,想回就回去了。”
如果当地有酒厂,吕老师也会去看看,无论是酱香还是其他香型,都交流交流生产工艺,探讨一下技术的发展和品牌的搭建。有时候还讲讲酒业的一些小故事,聊聊天,开开玩笑,生活开始过得很自如、很惬意。
但他依然还在为贵州酱酒的发展而时常思考。
特别是文化方面,他遗憾于当年如此强盛的夜郎国,为何没有留下文献遗产;也遗憾于本有机会顺长江至贵州的李白,却在半路被皇帝召回,没有留下诗仙的足迹和传世之作…
但过往之事,皆为序章。吕云怀没有悲观,也从未自卑,他身体力行的在挖掘着那一段被尘封的历史,同时也在做着未来的建设。
“ 我们之前的文化没有,但要从我们开始给这个地方补上去。”
一方水土养一方人酿造一方美酒。在很多知名产区,包括汾酒、泸州老窖、五粮液、茅台,都是在自己的地方土生土长的。在多年岁月的沉浸之下,把地理、文化、民俗、信仰都结合得很完美。
不只是源头上的本土文化,在宣传上也需要去做本土故事。
是真真切切发生在这片土地上的故事,并且,一定不只是酒的故事,而要宣扬一个地区的精神,从而融入整个民族的精神。去激荡开来。
“ 什么叫传统?还需要挖掘,还需要赋能。我们在很多地方都还是做得不够。”
文化之路,任重道远。它虚无缥缈,但不可或缺。
吕云怀深切的明白,对于茅台酒厂乃至整个白酒而言,只有让文化深深扎根,才能真正成为百年品牌诞生的土壤…
吕云怀,经历了跨世纪的丰富人生,亲身经历了茅台镇从荒芜到繁盛的整个历程。一栋栋高楼林立,一个个新人入驻,一间间厂房的排开。五十年,绝不仅仅是一个数字…
如踏过千帆后的鸿雁,看遍长空,居于洼泽。吕云怀在年近古稀之年,返璞归真了。
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。于酒业江湖,从来不缺的就是能人志士,也正是这些人在过去数十年的时间闯出了中国酒业这片浩瀚之地。江湖有恩怨情仇,江湖也有传奇不熄,江湖留下了数不清的故事,我们希望在写尽这片江湖之后,能成为一个时代的印记,传奇永不熄。
黑格尔说,“一个民族有一群仰望星空的人,他们才有希望”。
我们常常在歌颂一种“坚守”的品质,也常常在说品质是品牌的生命,但真正能将这样的“基础”贯彻下来的人与企业,却从来都是凤毛麟角。吕老师是一个极具信念感的人,身上有一种坦然无畏的精神,守着茅台,也守成了一代酒业大师。
对荣誉等身、无需赘述,只“吕云怀”这个名字就代表一切的吕老师,《酩人》唯有敬重,与祝福。
作者、整理:酩阅团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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