鲁酒路径选择背后的“资源陷阱”
酒游记 2023年11月08日
自上个世纪90年代末鲁酒从高峰滑落,此后的20多年里,鲁酒能否振兴、鲁酒何时振兴、鲁酒如何振兴就成为一个经久不息的话题。
鲁酒为什么做不起来?
有人说鲁酒品牌不行,有人说鲁酒品质不行,有人说鲁酒缺乏国名酒的背书,有人说鲁酒运营团队过于保守,有人说鲁酒不会做销售,也有人说鲁酒不善于搞宣传。
有人分析鲁酒一个县一家酒企,一盘散沙,缺乏领头羊;
更有人分析鲁酒决策者缺乏战略定力,浓香火时做浓香,酱香风口来了又跟风酱香,好不容易弄出个芝麻香还半途而废。
……
这些观点似乎都有几分道理,但又似乎都没有触及核心。
这是一份1996年中国白酒销售前20强的排名,前10名中鲁酒占了四席,前20名中鲁酒占据了6席,在这份名单中即使是业绩排名第15的泰山也排到了汾酒、茅台的前面。
面对这份成绩,我们不禁要问,鲁酒的崛起是偶然么?
鲁酒真的在品牌理念、营销思想与传播战略上落后、保守么?
事实上,翻开中国白酒的发展史,当川黔白酒的一众大佬还处在计划经济时代时,鲁酒首开市场化运营与品牌化运作的先河。
比如日后被贴上种种标签的孔府宴,率先将流量思维运用到极致,通过组建酒厂彩车队,模特队在济南、青岛、徐州等山东省内外城市巡回。
1993年,孔府宴酒在武汉,前面警车开道,后面是延绵数百米的孔府宴车队,浩浩荡荡穿行在武汉三镇。甚至利用航模和飞艇带着孔府宴广告飞翔在武汉上空,轰动武汉三镇。
这些营销理念在当下看来都十分先进。
说鲁酒经营团队不行,客观的讲从曾奇栋到江廷华,乃至于后来毁誉参半的姬长孔都是那个时代难得的帅才。
至于说鲁酒不好喝,实际上,圈内人都知道鲁酒与川酒、黔酒在风味、口感上确实有差异,但在品质上没有差距。
那鲁酒的问题出在哪里?
笔者的答案是,鲁酒走错了路。
鲁酒品牌问题不在品牌本身,营销问题不在营销本身。导致鲁酒今天局面的根本原因在于鲁酒的路径选择上出现了问题。
在经济学领域有“资源陷阱”或者“资源诅咒”的说法,是说,经济发展需要丰富的资源,但一个国家或地区拥有丰裕的自然资源,不仅难以实现经济增长,反而会出现经济发展缓慢和水平低下,这被称为“资源诅咒”。
二战之后,经济学家与世界银行普遍预测南美的巴西、阿根廷与非洲的苏丹等国家一方面没有遭受战争破坏,另一方面资源丰富、经济潜力大,最有希望成为发达国家,而日本、韩国、新加坡在战争中遭到严重破坏,本身又是人口众多、资源极其稀缺,很难走出泥潭。然而后面的事实让大家大跌眼镜。
事实上,鲁酒在上个世纪90年代同样面临着“资源诅咒”。
一方面,山东历史上就是酿酒大省,被古人认为最适宜酿酒的地方,也是出好酒的地方,同时也是酒文化最丰富的地方。
“海岱惟青州”,古代的青州大致上相当于今天的山东境内,背山面海,气候湿润,物产丰富,成为古人心中的天选酿酒地。自7000年前的北辛文化时期山东境内就有酒器出土,1500年前国内第一部系统论述制曲、酿酒的书籍——《齐民要术》出自山东,书中记述8例制曲法,40余例酿酒法。同时期,“青州从事”还成为好酒的代名词,“人间真一东坡老,与作青州从事名”,从皮日休到苏轼、李清照留下众多对于山东美酒的赞叹。
另一方面,齐鲁大地物阜民丰,经济发达,成为改革开放的桥头堡。从80年代到今天,山东经济总量稳居第一梯队,甚至曾经超越广东、江苏跃居全国第一。开放、发达、富庶,曾经是“潮起山东”身上最鲜明的标签。
同时,山东有着庞大的人口基数(山东人口长期位居全国前三),爱喝酒的山东人支撑起了全国最大的白酒市场,时至今日山东依然是中国白酒第一消费大省。
当一个地方集齐白酒文化大省、酿酒大省、白酒消费大省、经济强省等条件会发生什么?
结果就是山东陷入了白酒的“资源陷阱”。
上个世纪90年代,白酒板块最大的市场是什么?
——答案无疑是大众酒市场以及低度酒市场(由于历史和地理及口感偏好的原因,山东人普遍偏爱低度酒)。
试问,如果你是鲁酒的董事长,在上个世纪90年代面对家门口数千万的饮酒群体,你会怎么做??
——当然是满足他们的需求,当然是抢占家门口市场。
他们的需求是什么?
——低度白酒。不经意间,鲁酒的低度白酒标签已然注定。
面对大众人群最好的传播方式是什么?
——答案当然是广告,鲁酒X标王成为历史的必然。
怎么抢占这一最大的市场?
——广告,铺天盖地的广告。
于是一条看似最合理的路径悄然成型。
但,有时看似最容易的路往往最难走,看似最简单的事情往往最难。
在消费心智中,低度是与低价划上等号的,事实上长期以来,鲁酒以低度酒为主,同时也是以十几、几十元的低价酒为主。
在消费者看来,低价就代表着低端。同时暗示着低质、低劣。
这与90年代鲁酒豪掷万金的标王形象形成根本的冲突。尤其是那句“开进一辆桑塔纳,开出一辆豪华奥迪,开进去一辆豪华奔驰,开出一辆加长林肯”被广为流传,消费者自然而然会认为你是“暴利”,你卖低价还能做到高利润。那你的酒就是劣质酒。于是“勾兑”这么一项白酒工艺被片面理解成了“掺假”。这是由“资源陷阱”导致的“心智陷阱”。
低端白酒最大的特点就是受众广、门槛低,但由于地方保护与白酒行业平均利润较高,导致鲁酒酒企林立,长期处在低端、低能级的竞争中。
事实上,从某种意义上,川酒、黔酒的高端化恰恰是鲁酒成就的。在鲁酒最为风光的90年代中后期,川酒、黔酒在大众酒市场难以与鲁酒相抗衡,这逼迫他们向中高端探索。1998年,水井坊酒横空出世,定位为“最贵的酒”,单瓶价格600元,远高于当时的五粮液和茅台。随后国窖1573以同样方式、同样定位登上历史舞台。它们与五粮液、茅台一起构成千禧之年中国四大高端白酒。
应该说这一步选择是艰难的,而这一步看似极其艰难的路径选择恰恰符合白酒的根本属性,契合了中国改革开放以来消费不断升级的大趋势,伴随着一场持续近30年的人类历史上最大的造富运动,以川酒五朵金花及洋河、古井、今世缘等为代表的白酒高端化力量拔地而起。
而成就他们的,恰恰是鲁酒。
越看似简单的事情,做起来往往最难,回顾过去鲁酒恰恰选择了一条看似简单却也是最难的路。由此在得到短期利益的同时陷入长期的陷阱。回顾历史是为了启迪今天,当下以泰山、云门、古贝春、兰陵、红太阳为代表的鲁酒五指山力量隐然崛起,鲁酒振兴曙光初现,鲁酒发展必须强化战略思维,深刻理解白酒高质量发展的本质,深刻理解白酒高端品质战略的价值,要跳出低端竞争,避免低端内耗,坚持做高端,坚持长期主义,坚持品牌升级与品质创新不动摇,要敢啃骨头、敢打硬仗,由此才能走出鲁酒“资源陷阱”。
否则,鲁酒的市场资源、消费资源只能成为域外酒企的资源。
作者:白酒思想家 刘思诚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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